015 章 回京 (第2/2页)
长柏解释道:「这是扬州原先我家那座宅子的房契、地契、还有望江楼的房契、地契,离开扬州之前,父亲已经将户主换成了子厚的名字!」
「此番多亏了子厚,卫小娘和我那七弟弟,才能安然无恙,父亲说了,救命之恩,无以为报,这些东西,只聊表寸心,望子厚莫要推辞。」
王重道:「长者赐,不敢辞,既是叔父所赠,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!」
「而今七郎如何了?」
长柏道:「有祖母亲自照料着,七弟一切都好。」
王重笑着道:「那便好,只要身子没有大碍,健健康康的,就比什么都好!」
「还有一事!」长柏又道。
「何事?」
长柏道:「是我那六妹妹和七弟的生母——卫小娘,而今暂时还住在扬州这宅子里,祖母派人照看着······」
「哎!这有什么,这宅子本就是盛家的,再说卫小娘如今元气大损,身体尚未复原,不好搬动,住着也是应该的!」
「多谢子厚体谅!」长柏拱手躬身,十分诚恳的道。
「是我该多谢叔父和则诚才是!」王重朗声笑道。
「又不是外人,你俩就别在这儿谢来谢去的了!」旁边的顾二忽然开口。
王重请了三日的假,正好和二人好好聚聚,而今正值早春,万物复苏,顾二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,自然是东道主,当即便邀二人出游,同游东京。
早春时节,正是各家才俊闺秀出游的时节,鳞次栉比的马车不约而同的涌向城外。
沿途风貌,与扬州并无太大区别,只是繁华之象却远远胜过扬州,一路之上,顾二当起了导游,给二人介绍讲解。
我朝不比明清,虽同样重视名节,但对女子却不似明清那般苛责,田野草甸之间,初开的梅花林畔,到处可见出游的各家闺秀。
金明池畔,青草才刚刚冒头,就有人开始办马球会了,勋贵豪门,王公贵族,世家子弟,大家闺秀,热闹非凡。
顾二在东京虽声名狼藉,但在那群膏粱子弟之中,却很有人缘。
是夜,顾二先领着二人在樊楼吃酒,尝了樊楼的美食之后,又带着二人逛起了夜市······
可惜王重只请了三日的假,长柏也马上要回家读书去了。
甜水巷,王重家宅。
三人聚于院中凉亭之内,火炉上温着黄酒,铁板上刷着一层肉,炙烤着新切的羊肉,余初二在亭子外用铁架烤着两条将近一斤重的鲫鱼。
「时间过得可真快啊?」顾二坐姿十分随意,一手后撑,一手搭在膝盖上,身子微微后倾,感慨着道。
长柏也有感而发:「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!」
「人生苦短,有道是一寸光阴一寸金,寸金难买寸光阴,我等已经蹉跎数日,也该端正心态,放到正事上了。」
「一寸光阴一寸金,寸金难买寸光阴?」顾二有些恍然,喃喃复述道。
「不错!」长柏点头,一脸肃然:「而今边疆未平,燕云未复,吾等男儿,当发奋读书,潜心习武,岂能醉情声色。」
顾二的神情也变的严肃起来,端正了坐姿,冲二人拱手道:「是顾二浪荡了!」
王重和长柏自然不会介意,他们与顾二相交,乃是性情相投,志向相同,乃是同道之人,自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。
长柏道:「上回在扬州和仲怀提过的庄学究,明日便正式开课了,仲怀可有意,与我在庄学究门下一同进学?」
顾二本想答应,可话还没出口,想起自己的性子,却苦笑着摇了头:「算了,东京繁华,诱惑太多,我怕自己耐不住诱惑。」
「仲怀欲要离开东京?」长柏诧异的问道。
顾二点头道:「我这性子,若在这繁华之地,只怕是经不住诸般诱惑,倒不如寻个清幽僻静之处,潜心苦读,锤炼武艺。」
说着下意识的看了王重一眼,目光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战意。
而今的顾二,正如那初出江湖,便陡遇高山的青年侠士,而王重,就是那座让顾二看到自己自诩天才,以为自己天下第一,实则却狠狠给顾二扇了一巴掌的高山。
让顾二认识到了,曾经高傲的自己,不过是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罢了,天下攘攘,英才何其之多,光是一趟扬州之行,一个长柏已经让顾二惊喜不已了,更何况还有一个王重。
除了出身之外,其余尽皆让自己望尘莫及的王重。
顾二很庆幸,自己能遇上王重这样的朋友,但同时又不肯服输。
须知少时凌云志,曾许人间第一流。
我顾二既有幸能来这世间走上一遭,又岂能让王子厚一人专美于前。
若是没有王子厚,只怕自己还要犹豫许久,才会做出决定吧!
顾二忍不住在心中想到。
「仲怀能这么想,看来是下定决心了?」王重道。
顾二道:「吾辈男儿,
若不能报效国家,建功立业,岂非白来这世上走一遭!」
「可想好去何处了?」长柏问道。
顾二想了想,说道:「听说白鹿洞书院乃难得的清静之地,山长及院中夫子、教习,皆乃才高之士,我打算去白鹿洞书院看看。」
长柏道:「我父亲对白鹿洞书院也颇为推崇,山长崇山居士,是位大儒,只是白鹿洞书院远在江州,是否······」
长边话还没说完,就被顾二抬手打断了:「远些岂非正好!」
长柏默然。
王重端起酒杯,问道:「何时动身?」
顾二沉默片刻后,也端起酒杯,道:「明日!」
「这么匆忙?你刚回东京不过数日!」长柏道。
「光景不待人,须叟发成丝!」顾二回了一句李白的诗。
王重道:「便以此酒,为仲怀践行!」
「一路顺风,待仲怀学有所成的那日,我二人再为仲怀喝!」
顾二高声道:「干!」
「干!」
······
翌日一早,顾二于扬州码头登船南下,王重上衙去了,仅有长柏带着小厮相送,二人刚刚道别,顾二正要上船,忽然远处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。
「顾二公子!」
「顾二公子!」
「·······」
几人循声望去,只见王重的长随余初二,正一路朝着这边飞奔而来。
「顾二公子,这是····我家····我家···三爷命我送给公子的!」气喘吁吁的余初二,在怀中掏出两卷书,躬身递给顾二。
「替我谢谢你家三爷!」顾二接过书,看着气喘吁吁,馒头大汗的余初二,有些感怀。
余初二道:「我家三爷还让我给公子带句话!」
「什么话?」
「三爷说,咱们都是肉眼凡胎,没有洞若观火的本领,我们平日里所见到的,只是旁人想让我们看到的,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,谁又能说的清呢?」
别说是顾二了,连长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,一头雾水。
可两人和王重相熟,深知王重的性情,绝不是无端放失之辈,尤其是长柏,于年少时便和王重相交,至今已有数载,对王重更加了解。
可正因为如此,二人才愈发摸不着头脑。
王重向来都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,在朋友面前,从不藏着掖着,故弄玄虚,可这回这些话,王重昨天给顾二践行的时候不自己说,现在却让身边的亲信来传话,关键说的还云山雾绕的,叫人摸不着头脑。
「就这些?没别的话了?」顾二不解的问道。
余初二恭敬的道:「三爷还说:公子此去山遥水远,归期未定,望君珍重,凡事多想一想,三思而行!」
「没了?」
「没了!」
「确定?」
「确定!」
看着一脸认真的余初二,顾二和长柏对视一眼,尽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。
「子厚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顾二不由得问长柏道。
长柏摇头道:「我也不知!」
「罢了!」顾二也不是那非得寻根究底的人:「船到桥头自然直,许是时机未至,我还不能理解子厚的话吧!」
长柏也不知该说什么。
顾二拱手道:「珍重!」
「珍重!」长柏亦拱手道,脸上隐约间还有不舍之色,又道:「我和子厚在东京等你回来!」
顾二笑着道:「皆时你我一道参加会试!」
长柏点点头,一脸坚定的道:「一道参加!」
「走了!」顾二转身大步离去,还不忘摆摆手,和长柏道别。
望着这位相识不过数月,却是除王重之外于自己最为投契的好友,看着大船扬帆,渐渐远去,看着水天一色,波光凌凌,看着大船渐行渐远,看着甲板之上的顾二越来越小,一时之间,长柏的心中五味杂陈。
长柏忽然明白,为何李太白、王摩诘等诗人,能够写出那般脍炙人口的诗句了。
除却他们自身过人的文采之外,还和那切身体会,直入心扉的离别酸涩之感离不开关系。
正是有感而发,方才如此传神,动人心弦。
孤帆远影碧空尽,唯见长江天际流!
望着那越来越小的大船,看着船上已经变成了黑点的顾二,长柏不由得想起了前朝高达夫的那两句诗:
莫愁前路无知己,天下谁人不识君!
与此同时,想起三人的豪言壮志,心中亦不由的生出一股子坚定之意,化作滚滚如潮的动力,充斥于身心之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