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1 第一百九十一章 (第2/2页)
系统颤声问道,“你还好吧!撑得住吗?”
它刚才眼睁睁看着石韵伸胳膊帮周瑾挡了一匕首,又用伤臂拖着条猪
腿追过来,帮周瑾挡了两枪——这绝对是胳膊要废的节奏啊!
石韵咬牙不答,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滚落,真的要疼死了。
系统急得声音一个劲发颤,“疼——疼死了吧?”
石韵回答它的是一个哆嗦。
系统貌似是狠了狠心,咬牙告诉她,“忍一忍,坚持住!我有办法。”
下一秒,石韵就觉得胳膊上的剧痛在迅速缓解,疼痛或者说是整条左臂的感觉在逐渐消失。
五分钟后,她整个感觉不到自己的左胳膊了,好在可怕的疼痛感也随之消失。
抬起右手抹去快要流进眼睛里的冷汗,呼出一口气,问道,“两岁,你怎么做的?”
系统语气沉重,“我麻痹了你整个左臂的神经。虽然能止疼,但以后这整条胳膊也不能用了。”
石韵这会儿顾不上这些,匆忙用衣服扎住胳膊上的伤口后就去查看周瑾的情况,一边万分庆地告诉系统,“幸亏有你,不然我非得被疼死不可。”
系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一直都知道石韵想得开,却没想到她能想得这么开,现在这样确实是不疼了,可是以后这条胳膊不能用了怎么办,难道她要当独臂大侠?!
石韵连着五分钟没有默念【看不见我】,所以周瑾已经能够看到她。
看看她发丝凌乱,一脸尘土混合着汗水还有血迹的样子,再看看突兀出现在两人身旁的一条膘肥肉厚,红白相间的新鲜猪腿。
周瑾有些茫然地张张嘴,轻声道,“小……薛,这……”即便他这时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,但也觉得和一大块猪肉躺在一起的感觉不怎么好,不由露出点嫌弃,“这是什么?”
石韵,“这是放在那筐白菜下面的猪肉,下面人拍徐禁马屁也是煞费苦心,送菜来都是搭配好的,这一筐配的应该就是白菜炖肉,你可别嫌弃它,幸亏有这条猪腿,我拿它帮你挡枪,铁大全才没发现,要是用别的东西挡,听声音就能听出不对。”
周瑾张张嘴,一是脑子昏昏沉沉,二也是无话可说。
石韵问道,“周队长,你感觉怎么样?”
周瑾苦笑,轻声答道,“恐怕不大好。”
他身上有多处骨折,还有内出血,即便没挨那两枪,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。
系统给出了同样的判断,最后黯然说道,“别说你现在胳膊不行,就算行,他这个样子也不能随便移动,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救援。周队长能不能活下来只能靠运气,希望老吴他们上报及时,上面的人能尽快追踪到这里。”
石韵沉默。
舍生忘死地追击,拼尽了全力,然而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却功亏一篑……
徐禁坏事做尽,依然能够大摇大摆地坐着飞机离开,周瑾和他的队员殚精竭虑,奋勇拼搏,徐胜利为了报仇隐忍潜伏,最后却死的死伤的伤。
现实总是能够在不经意间彰显出它近乎冷漠的公正,任何人做事都有成功率,不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,也不论你是在伸张正义还是在为非作歹,运气好的时候就成功,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失败。
时也,命也,运也,非吾之所能也。
不远处的跑道上,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再次响起。
周瑾缓缓抬起头看着飞机在跑道上越跑越快,最后飞向空中。
石韵这会儿也觉出了浑身的疲惫,精疲力竭的捂着左臂歪歪扭扭地和周瑾一起斜倚在杂草堆里,一起看着那架飞向空中的飞机,轻声问,“什么感觉?会不会有点觉得不值得?早知不追来了,白费工夫,估计还得把命搭上。”
周瑾好像是很轻地笑了一下,“不会。”
还是那就话,尽力就好,尽了力就无愧于心。
石韵侧头,发现周瑾慢慢垂下眼帘,仿佛是就要昏睡过去了。
石韵很怕他会一睡不醒,用没受伤的手推推他,“周队长,别睡,坚持住,会有人来救援的。千万不能睡,睡着就醒不过来了。”
周瑾努力睁开眼,却是为了安慰她,“没关系,醒不过来就算了,干我们这行的,随时都要做好会牺牲的准备。”
石韵仰头望着那架渐渐远去的飞机,心思放空,什么都不想,但还是胸口发闷,眼眶有些酸涩。
系统,“我感觉好闷,要喘不上来气了。”
石韵,“别闹,你不需要喘气。”
系统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,抗议她物种歧视,强调自己可以有精神上的喘气,而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。
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远,四野渐归寂静。
石韵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悠远绵长的唱腔:
“壮志撼山岳,雄心镇深渊,
千难万险只等闲,似尖刀插进威虎山,
…………
今日痛饮庆功酒,壮志未酬誓不休
…………
你我甘洒热血写春秋!
……”
是周瑾在唱,只不过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越来越轻,渐渐消散在空气中。
石韵的耳畔只剩下袅袅的余音:
“壮志未酬誓不休……你我甘洒热血写春秋……甘洒热血写春秋……”
周胜瑜曾怀疑他小叔外表是个铁血军人,内里实则是个文艺青年。因为他私下里会背徐志摩的诗,会弹喀秋莎,还会读索尔仁尼琴。
原来样板戏他也擅长。
石韵眨眨干涩的眼睛,仰头望着天空,灰蓝色的天空高远无垠,有不见尽头的缕缕白云以大写意画的风格伸展飘摇在空中。
石韵心中似有所悟。
“两岁。”
系统闷声闷气,“嗯?”
“我好像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曲谱了。”
不等系统回答就从一直被她紧紧背在身上,经历了这么多折腾也神奇地保持了完整性,既没破也没漏的绿书包里掏出了那两截篪。
也不知她怎么弄了一下,本来断开的两截篪被连在了一起,石韵把它举到唇边,“我吹给你听。”
系统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,“啊?”
自从知道两岁在这个世界要找的乐器是篪之后,石韵就特意了解过篪的演奏方法,这种古老的乐器看着和笛子很像,但吹法不同,笛子的吹口在一侧,而篪的吹口在中间,需要用双手在两侧按压孔洞。
石韵试了一下,发现她只有一只手能动是没法吹奏的。
“两岁,我左手的感觉需要恢复一下。”
系统,“你不怕疼了?”
石韵,“怕,不过我会努力忍着。”
系统迟疑一下,还是答应了,“好吧,你要是忍不住了就赶紧告诉我。”
下一秒,钻心的疼痛从左臂的伤处迅速蔓延开来,石韵猛得一个战栗。
系统担心,“你行不行?”
石韵闭闭眼,再睁开时脸上就再不见一丝痛楚之色,只有全神贯注的投入。
悠扬的篪声响起,开始时还不熟练,吹凑得有些断断续续,慢慢的就顺畅起来,曲调也逐渐清晰,正是周瑾刚才轻声唱出的调子。
……
壮志撼山岳,雄心镇深渊,
千难万险只等闲,似尖刀插进威虎山,
……
……
壮志未酬誓不休,
在此痛饮庆功酒,
来日方长显身手,
甘洒热血写春秋!
……
音色浑厚庄重,隐隐凝聚着一股磅礴的力量。
系统有些发愣,“这……”
这是当代样板戏,怎么也不可能是和石韵手里这根古老的篪同时代的乐曲。
但系统又莫名觉得没错,它要找的就是这首曲子!
听那其中蕴含的蓬勃力量,听那和篪的音色相得益彰的旋律,怎么可能不是它?
石韵吹奏的曲调忽然拔高,浑厚庄重,古雅肃穆的音色中渐渐有了铿锵肃杀之意。
系统觉得伴随着乐曲声,仿佛有一副长长的画卷在眼前展开。
画卷里有先王教化,诸侯朝服;有金戈铁马,尸横遍野;有烽火连天,群雄混战;有盛世太平,万国来朝;有沧海桑田,时代变迁。
远处的天际传来沉闷的轰隆声,随后有重物坠地,因为离得还不太远,撞击得又过于猛烈,石韵身下的大地都跟着产生了微微震动。
系统这时候终于和石韵的感觉同步了,同样心有所感,不用消耗能量探查,也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“徐禁的飞机故障坠毁了。真厉害!怪不得我需要在这个世界找这根篪和曲谱,它们应该是除了大祭之外,另一种汇聚信仰力的模式。”
停一会儿又说道,“忽然动用这么大的力量,你的这个身体要彻底不行了。”
石韵,“没关系,咱们要找的乐谱已经找到,可以走了。”
系统轻轻应一声,“嗯。”
现在已经知道,这乐谱不是特定的某一首曲子,它是变换的,所以才没法用传统的曲谱来记录。
它是上古时,庙堂之上肃穆典雅的韶乐;
是《秦风》中慷慨苍凉的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;
是汉皇的《大风歌》;
是隋唐的《关山月》
是抗金战场上的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;
是抗倭军在月下同唱的万众一心兮,群山可撼,惟忠与义兮,气冲斗牛;
…………
它是每一个时代的时代之歌!
…………
到了如今这个虽然动荡混乱,但却仍有无数人不忘初心,不畏艰险,面向光明,坚定前行的年代,它就是:
壮志未酬誓不休,来日方长显身手,你我甘洒热血写春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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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鼓县之所以叫石鼓县,是因为县城的东边有座石头山,远望形如石鼓,石鼓县因此得名。
石鼓山不高,但景色不错,山上小溪潺潺,流到山脚下汇成一道清澈的溪水。
是一个称得上山清水秀的地方,石鼓墓园就坐落在山脚下。
清明时节,一大早小雨就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。
墓园前的石板路上,一个穿白衬衣绒线背心的年轻人一手撑着把大黑伞,一手拎着个鼓囊囊的牛皮包匆匆而来。
看到停在墓园门口的军车时停了一下,那车上的司机认得他,主动下来打个招呼,“胜瑜,你也来了。不是说去川省出差,要在那边待一段时间吗?”
周胜瑜,“我工作提前做完了,想着先到这边来看看,然后再回家。”
又问,“我小叔来多长时间了?”
司机看看表,“进去有半个小时了。”
周胜瑜皱眉,“他身体不好,不能总在外面淋雨,我进去祭拜一下,再把他劝出来。”
司机巴不得的,“好好,我们之前有个任务,昨天才结束,昨晚赶了夜路开车过来的,我也有点怕队长身体吃不消,你能把他劝出来最好。”
说完叹口气,“唉,每年都来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开。”
这话周胜瑜没法回答,默默走进墓园,在一个摆放了鲜花的墓碑前找到周瑾,“小叔。”
周瑾转头,“你也来了。”
他身姿还和从前一样端正挺拔,要不是赶了夜路,又在这里吹了半天凉风,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憔悴,几乎看不出他两年前曾受过致命伤,当时险些没能救回来,现在还留有些后遗症。
周胜瑜打开包,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,摆在薛彩霞的墓前。
周瑾挑眉,“京市的枣泥饼?你不是从川省过来的?”
周胜瑜一边把几样彩霞妹妹从前爱吃的点心摆出来,一边答道,“卫萍和振华工作忙,今年来不了,知道我要来看彩霞,就提前把点心寄过来,我现去邮局取的。”
周瑾点头,赵家兄妹和冉振华经历了那场变故之后都比从前成熟了不少。
赵家到底还是有些根基,赵行勉最后并没有被一撸到底,赵卫国和赵卫萍也都继续留在城里工作,只不过没有了以前的傲气和底气,工作都很勤勉认真,有了要靠自己努力的觉悟。
他们是经历风雨之后成长了,而那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姑娘却永远留在了这里。
好在他们心里都记着这个小姑娘,每年只要抽得出时间就会来看看她。
周瑾轻叹口气,目光再次转向墓碑,“胜瑜,你等会儿先走吧,我还要再留段时间。”
周胜瑜不赞成地看向他,“小叔,你司机说你们昨晚赶夜路过来的,你得回去休息。”
周瑾摇头,“难得来一次,我要多待一会儿。”
周胜瑜不知该怎么劝,只好默默陪在一边,过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,“那时候徐禁飞机坠毁得非常蹊跷,一直没有个明确的说法,难道真的是彩霞?”
周瑾看着面前的墓碑微微出神,过了一会儿才十分肯定地答道,“是。”
——卷三完:,,